没到100℃的水蒸气

生活并不比想象的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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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铁三角] 归途

*送给 @莫安-希宸 的迟到生日礼物(之一)!

* 说好的闺蜜组暂时没有生出来!看了三叔贺岁篇我又控制不了自己产出瓶邪的手了!

* 时间线接这次的贺岁篇,ooc必然有,大家可以抽打我(((

* 情节很吊诡= =文风前后不同,从(七)开始切换吴邪主语(噫。

*康忙我们一起看看贺岁 催催沙海

[(好听得很的)bgm:告别-Smile小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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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正月里的清晨,福建一处僻静的小村里,阳光懒懒地包围着门槛上晒太阳的黄狗。勤劳的村民在正月里也难得偷闲,三三两两地刚从门院里起身出门,洗一把脸,道一声好。

吴邪提溜着村口买来的一袋米糕从外面回来,他很早就没有了一口气睡到晌午的能力,好在现在也不失眠了,早睡早起,过得比七十岁老翁还健康。

 

刚走到自家院门口,就瞥见一辆极其熟悉又几乎没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车——他的小金杯趴在那里,三只狗围着轮胎撒尿。

 

买得起我的金杯就得负责好好养!这个道理为什么就是有人不懂!

 

一股亲切的怒气油然而生,吴邪在这一刻仿佛多年前的小老板附身,叼起一卷随身携带的自制土烟就冲进了家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要是这辆车的车主过来开门就把烟卷烫他脸上。

刚拉开门帘,迎面撞上了听着动静过来开门的张起灵。

 

吴邪:“……” 

 

默默地把扬在半空的手硬生生拉回来姿势扭曲地抽了一口烟,觉得自己有火发不出有点憋屈,瞪着张起灵眼神比较凶狠。

 

然后就听到院里面胖子的大嗓门:“天真!有小朋友找!“

 

(二)

 

正月初三泉州通往杭州的火车空荡荡的,吴邪从未想过在一切都结束之后,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刻如此想撞墙。

流年不利,吴邪郁卒地吧唧着自制土烟,抽十口也没有一口的味儿,心想我这大年夜刚送走一个执念妄深的钓叟,这会儿又给一个没谱的人往杭州拐。

 

 

胖子的话听得十分,只能得到一分的信息量。

吴邪叼着跟长相丑陋的土烟,绕过张起灵闷头憋着火往里冲,果然看到所谓的“小朋友”,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一头黄毛里挑了几撮棕色的,一身皮衣马丁靴,坐在一群中老年人里,是个出挑的杀马特。

 

面前站着个一个自称吴邪的三十来岁的男子,叼着手指粗毛剌剌的烟,顶着狗啃一样的寸头,脖子上还戴着条蛇形的伤疤——小杀马特顿时臣服在了这扑面而来的乡村黑社会气度中,被唬得从脑干往上的整个大脑都不好使,支支吾吾说了两句准备好的台词,一个没搂住,把大实话全往外捅。

 

这个杀马特小青年自称是杭州王老板手下做的,刚入行不久,此番说奉王老板之命特来拜见吴邪,本来年三十就到了福建,结果和小花他们一样被困在了省道十八车连环交通事故中动弹不得,碰到个热情的乡亲,硬是要拉着他上家里吃年夜饭,结果就在人家家里多呆了两天,路又不好走,辗转年初二才寻摸着找到吴邪这里。

 

吴邪朝小杀马特抬了抬下巴,老江湖说话,满嘴跑火车:“我不认识什么杭州王老板。”

 

“诶不会啊,我们老板说你们认识,他姓王,叫王盟,在杭州西湖边有一家古董铺子,近遇上了点麻烦,想请您过去一趟。”

 

“不去。”

 

“别介啊吴大哥,”小杀马特情真意切地急了,开始手忙脚乱地背诵台词,“老板说是吴家盘口的几个掌事反水,合计着吞了西湖边儿上的古董铺子!”

 

(三)

 

吴邪的本意,是想看着小杀马特和蔼可亲地说,谢谢你特意来通知一趟可是我已经退隐江湖了这件事儿就让王盟自己搞定吧新年快乐慢走不送。

 

结果话还没出口,就看到自家爹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院子里,而吴一穷一脸“我儿你不能不孝啊”的表情。

陪在一边的小花歉意地摊摊手表示来不及把二老拉回屋里了。

 

然后吴邪就喜闻乐见地被吴一穷赶上了回杭州的火车。

临了还狠狠赏了他一个脑蹦儿,让他务必要把爷爷留给他的这间老铺子给保住。

 



胖子幸灾乐祸地凑过来,拍拍正在纠结着要不要撞一撞车窗的吴邪:“没事儿啊天真,咱哥几个出手分分钟给你把铺子收回来,是不是小哥?”

张起灵闭目养神的入定状态稍稍被打破了一下,眯着眼给了个不知道是不是“嗯”的鼻音。

 

吴邪含含糊糊地跟着“嗯”了一声,转头不理胖子,去看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

 

身边渐渐传来胖子的鼾声,对面坐着抱着手臂打盹的闷油瓶,恍恍惚惚吴邪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通往长春的普快列车上,那时候他还陷在三叔留下的谜团中,什么都不懂地一气乱闯,要去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云顶天宫,那时候身边还有潘子,有四阿公,也还有谜一样的闷油瓶,和神烦的胖子。

 

如今普快换成了高铁,他也从什么都不明白的愣头青,变成了牛逼得一塌糊涂的大佬,通晓千年命局,把许许多多人,都拉出了泥沼。

 

铺子什么的,硬要去收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吴邪叹了口气,只是他是真的不想再把胖子和闷油瓶往杭州带了。

 

在青铜门前他毅然决然地想要在福建雨村终老一生,从此和这些糟心事诀别。他不再相信命运和时势,这都是可以人为操纵的东西,但是他现在,既不想被别人操纵,也不想操纵别人了,所以,纵然有些不负责任,也说什么不想再和过去的日子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了。

 

此番胖子硬要跟来,闷油瓶顺风顺水地也跟着,三个人一起回到杭州,总让吴邪有一刻的心悸,总觉得兜兜转转又要回到当初。

 

他没有告诉胖子和小哥,当年沙海计划都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带着满身的伤重新站在了墨脱的禅寺里,想为自己和兄弟们好不容易挣来的之后的漫漫人生,求个安稳周全之法。

 

(四)

 

吴家小佛爷回来了!

 

这个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杭州,一石落而层浪起,各大盘口连夜开会商讨对策。

 

吴邪这些年气度也的确不同以往,凡事做得迅速干脆,不过到底这次回来多多少少是被逼无奈,打破了自己的隐居生活,又回到了是是非非之中,心里总有点不痛快,于是也没有任何虚与委蛇的缓冲,吴邪一回到杭州,就放出话来——正月初六下午两点吴山居,老吴家盘口所有的掌事伙计,一个都不能少。

 

局部的矛盾我们统一地骂。

这条从吴三省时候留下的办事方针,在心情不爽的吴邪那里的贯彻程度可以给满分。

 

接着他就直接杀到了西泠印社的古董铺子。

 

此番图谋古董铺子的两个掌事是吴家盘口的老人了,都是跟着吴三省一路过来的,之前和王八邱较劲的时候就曾经态度模棱两可,后来没成事,吴邪也懒得管他们,压榨一年劳动力是一年,结果王盟这小子这回不知道又怎么栽在这两个老狐狸的手里了。

 

赶巧今天这两个盘口今天派了伙计来古董店里催着易主的事儿,大概是得了吴邪要回来的消息想早点生米做成熟饭。

 

八个伙计在店里嚣张得很,把老榆木台面拍得梆梆响,吴邪瞅着就心疼得很,心说就怕流氓没文化啊,这他妈是前清的古物,料子又好,老子平时都舍不得放重物,给这帮龟孙当惊堂木拍。

 

有个伙计正趾高气昂地戳着王盟的肩膀让他赶紧把铺子腾出来。王盟背对着门口说了一句什么,那个伙计瞬间暴怒,作势要打。

 

吴邪还没说话,就看到小杀马特从身边冲了过去,推开挥着拳头的伙计,大喊着:“老板我来帮你了!”

 

那伙计恼羞成怒,真的动起了手,两个人上下一架,把小杀马特打翻在地。一个伙计刚想补刀,手里的木棍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握住,那只手再一用力,小伙计就觉得虎口一麻,木棍直接到了对方手上,一抬头想发作,就看到一双平淡得生出三分压迫的眼睛,然后,听到身后领头的伙计倒抽了一口凉气。

 

吴邪缓步踏进屋内,直走到大厅中央,做在榆木桌子旁边,翘着二郎腿,谁也不看:“回去跟刘、曹二老(两个反水的掌事)说一声,铺子我这就拿回来了,这位王老板有任何得罪他二老的地方,三日之后的盘口大会,让他们亲自来找我吴邪算清楚!”

 

(五)

 

吴邪坐在老榆木桌前喝着茶翻着账本,张起灵坐到了门槛上望天,王盟缩在一边抽着胖子递给他的烟,听到动静赶来的一小群伙计操着家伙,不知道该进该退,小杀马特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有些迷茫。

气氛比较谜。

 

 

那帮来闹事的伙计大多是小辈,领头那个认出了吴邪和哑巴张的还没来得及提醒,一帮不知深浅的熊孩子就拿着家伙往吴邪身上招呼。

 

气势很是凶狠,结局很是悲惨。

 

大多都是在还没有看清楚对手前,就被秒杀得满地打滚的——用亲身经历在再次证明了,没有这金钟罩,别去惹那哑巴张。

直到最后一个伙计被张起灵揪着领子扔出门外落荒而逃,都没一个人能碰到吴邪一下——当然,吴邪自己闪避掉了打过来的三闷棍。

 

 

刘、曹二人算计铺子的手段实在称不上高级,说白了就是疯狗乱咬人,借口说上次吴邪夹了喇嘛去长白山接人,他们两个盘口损失尤为惨重,也没拿到相应的报酬,仗着自己资历深,打着讨要赔偿的旗号,撺掇着要查账,结果声东击西偷换概念,没敢真查吴家的账,倒是剑锋一转,去查这个原来是吴邪的古董铺子的账,然后不出意外地给王盟安了个做假账的帽子,想要名正言顺地接管这个古董店。

 

吴邪这两年忙着自己的计划,主要目标是利用吴家这些盘口一切能利用的人和资源,的确是没功夫去建立盘口之间的和谐社会新秩序,所以那些吴三省走后留下的内斗越权的顽疾,倒是也还保留了可观的一部分。

 

这事儿说白了其实得归他二叔管,王盟要真的往吴二白那儿捅,虽然做假账的帽子未必能够摘了,但刘曹二人也必然不可能顺顺心心地吞了铺子。

 

但王盟并没有去找吴二白,甚至还赶在正月里盘口开张之前派了人来找吴邪。

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吴邪心说,长白山林场王盟被他揍回去的怂样还历历在目。

 

 

一杯茶喝完,账本也看得差不多了。

吴邪看了一眼在那儿装忧郁的王盟,恨铁不成钢:“你做个假账做成这样活该给人家算计。”

 

胖子一听也来劲了,猛拍王盟的后背:“哎你小子出息了啊!还真敢做假账!天真之前的胆儿也就在涂涂改改骗骗水电煤气费的程度,你倒好,这是要走上贪污公款的不归路啊!”

 

王盟咳嗽了一声就又恢复面无表情脸了,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和坐在门槛上那位在“一二三木头人”的伟大较量中一分高下。

 

吴邪气不打一出来,心说你把我从福建的美好乡村生活中千里迢迢拽过来,这会儿还不配合工作在那儿学张小哥装深沉!当下把账本一摔:“负隅顽抗是没用的!这么一大笔钱,漏洞也太明显了,诶我说你小子花这么多钱到底想干嘛,对就这儿,2015年8月……”

 

说出日期的一刻吴邪自己也愣了一下,2015年8月,这笔钱的用途不言自明。

 

也是要被气笑了,吴邪敲着桌子,痛心疾首:“白花这冤枉钱!假账做不好也就算了,人要查你账你就给他们查啊!我不管你你也是要完……”

 

“你本来就没管过!好不容易折腾完了,你他妈就这么干干净净一走了之了?!吴邪你还是不是条汉子!”这句话是王盟吼出来的。

 

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气急败坏地走了,经过门槛时还顺带着气势磅礴地踢了张起灵放在门后的脚一下。

 

被质疑了性别的吴老板,和目睹王老板攻击了战力非人的哑巴张的一众小伙计,今天的表情也是一个大写的懵逼。

 

(六)

 

胖子又一次重重地咳了一声,还是没能打断吴邪满房间疾走的脚步,他叹了口气去戳一旁的张起灵,挤眉弄眼地传递信息——你倒是也管管天真啊。

 

我们至今无从得知大张哥到底get了多少胖子眼神里的真谛,总之他看了一眼胖子,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在房间里做布朗运动的吴邪,然后在吴邪接近自己时,直接伸手把人家给拦住了。

 

被拦住的吴邪:?

 

精准出手拦截的大张哥:……

 

交涉失败,胖子瞅准时机熟练地介入打岔:“天真啊,你这是打算徒步丈量房间面积呐?瞎琢磨啥呢说来听听,哥几个也能帮你拿拿主意。”

 

吴邪有点烦躁地坐下,就听见张起灵说了一句:“年初六的盘口大会。”

 

吴邪被张起灵这次在非他专业领域的发言的精准程度惊艳了一下,顺着话头往下说:“小哥说得没错,年初六的盘口大会,我一个人去就成,胖子你和小哥先回福建,我这边搞定就过来。”

 

难得的大家都安静了一下,胖子谜一样地和张起灵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这事儿啊?”胖子搓了根烟点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天真,你说你要金屋藏娇,把小哥藏好就行了,胖爷这么大岁数了也没人图我点什么了,正好,给你去撑撑场面,你交接交得一干二净,现在身边也没人了吧?不是我说,诶那时候新月饭店也是咱们仨去……”

 

“之后就被人搞得不能更惨,”吴邪插了一句不合时宜的吐槽。

 

胖子看了他一眼,拿烟卷敲了敲烟缸:“我说,现在那些汪汪叫也完蛋了,小哥也回来了,你也别总想得太多,顺其自然嘛,别总保持着你之前与天斗其乐无穷的坏习惯啊,诶你别说,我之前找人给我们仨算了一卦,说是命里有逢凶化吉相……”

 

“胖子,你听我说,正因为都结束了,就更不能又走上老路了,彻底离开,这是我们之前都说好的,”吴邪抬起头,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张起灵,笑得无奈真诚,“你俩这次真别管这事了,回福建去,就当帮我一个忙。”

 


attention:下方切换吴邪主语_(:з)_


 

(七)

 

窗外零零星星有一两点鞭炮的劈啪声响,是初四初五迎财神,今年杭州主城区也响应了全国号召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这点隐约的声响,和往年连成一片的喧闹真的不能比,我坐在西泠印社二楼的红木扶手椅上,就好像过去的近十年里的几乎每一个除夕,只要是还在杭州,我都是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里。

头几年的除夕还会往家里跑跑,后来把自己折腾得一身伤疤头发也没了,也就不回家给老爹老娘添堵了。胖子和小花来陪过几次,但后来他们自己也没空过一个安生的春节了。

 

那是一段多么如履薄冰的日子,只有真正安定下来才能体会到。

 

王盟的话我也不是听不懂,胖子想表达的意思我也多少明白,事实上我既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也并非矫情多虑的性格,只不过此刻听着这细细碎碎的鞭炮声,会克制不住想起今年这个在雨村闹闹腾腾的除夕,大家轻描淡写的谈笑,忧虑的问题不再是生死算计,而变成了酒没有了怎么办,小哥是不是又杀错了对门的鸡。

 

小花说我只是“不想呆在别的地方”,其实我也只是不想把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份安定,再拱手让出。其他的办法不一定做得到的话,至少远离倒斗古董的圈子是我可以做到的,也便管不了余下的很多事情了。

 

就这么一个人静静地在窗边装了一会儿逼,我琢磨着先洗洗睡,明天再想个法子把胖子他们糊弄回去。

 

我在黑暗中一瘸一拐地摸到了门口,撞到了一次桌角一次茶几角一次躺椅,快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脚下一绊,眼看就向紧闭的大门迎面撞了过去,我心说呜呼哀哉,果然是老了,一边对于自己在黑暗中静坐都不开灯这种缺心眼的装逼行为追悔莫及。

 

老天垂怜,就在我的鼻子差不多都碰到门上的时候,门突然向后开了,我的速度没减,直接就撞到了开门的这位身上了,姿势狼狈地扑了个满怀。

 

西泠印社里现在加我统共3个人,脑袋撞到的胸肌结实精壮,用脚趾都知道是谁。我直起身,闷油瓶就用他那种波澜不惊的目光看着我,讲真这种眼神看多了会觉得自己从中看到了一丝悲悯,觉得反射出了自己傻逼的一面。我自认为无法解释自己刚刚对他进行头槌攻击的理由,讪笑着把他让进屋子。

 

然后我给我俩一人泡了一杯茶,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他没开口我也不说话,早些年对着闷油瓶没话找话或者强行提问的技能点我已经没有了,现在过一天是一天,爱说不说的心态。

 

结果,他还真的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前半辈子接触的,大部分都不是好人,闷油瓶一旦准备跟人好好说话,总会有个习惯,就是要盯着对方的眼睛,搞得不论原本的气氛是怎么样的,听他说话的那个人都有点紧张,难怪黑眼睛总说哑巴张的眼神压迫法要我来是学不会的——因为大部分时间我都是那个被他盯着听训话的人。

 

于是,闷油瓶就这么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这一切都完结了……”

 

我一身冷汗,耳朵里已经自动播放到了下句“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差点被一口茶呛死。

 

还好,他不紧不慢地说下去:“你做得足够多了,没有必要承担起所有人后半生的责任,也没有必要把大家都推到岸上,再一个人去面对还没有摆平的事,过去的那种状态也不是说回来就会回来的,人生是一个一个的循环,每次都似乎回到原点,但其实同样的状态,高度却是不一样的,所以……”


他的目光放空了一下,然后又聚焦:“如果你需要有人陪你走到最后,我们是不会拒绝的。”

 


 

沉默蔓延了开来,我点的烟都快烧到手指了。

 

这十年里,我不止一次地体会到了之前闷油瓶一次次阻止我再前进时的理由,就差不多像是我死命想忽悠胖子他们呆在雨村的理由,而就在刚才的黑暗中,我突然也有点了解十年前的雪山上,和我辩论了很久、说了这辈子最长的一段话的闷油瓶,最后没有阻止我留下来同行时的心情了。

 

前一种是挣扎,后一种是解脱。

归根结底,我茹毛饮血了十年,不是为了来患得患失归隐田园的生活的,也不是为了隔离胖子闷油瓶他们然后自己独自去装逼的。

 

话虽繁复倒也有理,人生毕竟是阶梯上的循环,纵然的确回到原地,高度却不一样了,即使以相同的状态做相同的事,我们也不是原来的我们了,这不是重蹈覆辙的可能,只不过是一起面对之后的日子罢了。

 

 

我又点燃了一根烟,表情真挚地看着快要入定的闷油瓶:“小哥,你跟我说实话,刚刚那段话,谁教你说的?是不是胖子?”

 

“……嗯。”

 

“哟,他现在有这文学功力?”

 

“他看着手机读的。”说着,闷油瓶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门口。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黑暗中的门似乎揭开了一丝缝。我有点想笑,一个背诵长篇大论的闷油瓶,一个扒门缝的胖子,今夜我们注定画风成谜。

 

“发现你了啊,出来吧胖子!”

 

“我靠!小哥你暴露我啊!你发现了就算了还看我一眼。你看,被天真看见了吧,我就说他可贼了现在。”

 

“很明显。”

 

“拉倒吧,胖爷我隐藏得大大的好……”

 

“别贫了,老实招来,你哪儿扒出来这种文艺段子的?还知道让小哥过来念。”

 

“嘿嘿嘿那我要是自己过来念,你能听得下去?你别说,这短短一段话,可难倒你胖爷了,还好有大花参谋,他说你就喜欢那种纠结兮兮的调调,诶小哥好像自己也创作了一句……”

 

“你他妈才喜欢纠结兮兮的调调……”

 

“你就不好奇小哥创作了哪一句?”

 

“很明显。”

 

胖子哈哈大笑,拍着闷油瓶的肩膀:“重复了啊小哥,别妄图用两句一模一样的话来混字数。”

 

来来回回一个晚上,结果到现在屋子里还是一片黑暗,没人开灯。胖子和闷油瓶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亮闪闪的屏幕特别显眼,我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两人还没来得及拿起来的手机,不同的备注名上显示了同一条新微信消息——

 

[ 解雨臣/大花: 搞定了吗?]

 

阿西吧,这都是什么画风。

 

我判断了一下抢夺难度,果断选择放弃闷油瓶那边,眼疾手快地去拿胖子的手机,打开他们那个微信群,深呼吸,中气十足地发了一条语音:解雨臣你他妈竟然敢出卖我,给我速速备齐了贺礼来杭州祝贺我重新开张!

 

(八)

 

我又坐回了西泠印社的大堂里,那张老榆木桌子前,整理一下铺子这段时间的帐目,清点一下店里的货,胖子自告奋勇要和闷油瓶坐在我旁边,像是供着的两尊招财吉祥物。

 

上午十点钟,我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王盟这小子如约出现在店门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见我看他,挺直了腰板地往里走,到跟前了还特别中二来了句“吴邪,你总算想通啦”。

 

我抄起手边的账本就削他的后脑勺,胖子一看有戏,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暗地里给四处逃窜的王盟使绊儿,三个人打成一团。我发誓我从闷油瓶看我们的淡淡眼神里硬是瞧出了一丝嫌弃。

 

我停下来,觉得自己真应该有点人生高度不同的老大回归的风范,结果开口又变成了很多年前教训王盟的那种口气,前些年来积累的那些黑社会气最近也是越来越消退了。

 

“你他妈都快40岁的人了,”我有点喘,“不好好看店做生意,在这儿跟我装什么中二少年,暂扣三个月工资,我给你保管,什么时候好好工作天天向上成家立业了再发给你,当初就应该把你埋在长白山那个林场里!”

 

王盟看着我,眼神有点闪烁,声音有点哑,很小心地问我:“老板,你真打算回来啦?”

 

我心说小样还想跟我打亲情牌,别以为之前那些旧账我就不跟你算,当下表现得很凶狠:“废话!你小子看个店看成这样,我再不回来你能把我的铺子整个给败了!”说完觉得好像气势还不够,想了很久,最终抬起手,在他的头上补了个脑蹦儿。


 

黎簇那小兔崽子计划结束后,在离开之前和我扯淡的时候,这么评价我这些年产生的变化,说综合他的观察和别人对我过去的描述,发现我这个人现在对待外人和敌人像黑社会老大,到了自己人面前,其实又怂回了十年前的样子,而自己偏偏还要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蜕变成了一个牛逼的大佬,特别傻。

那个时候,我看着他半大不大、青黄不接的中二脸,也是这样都快气笑了,特别想揍他,结果看了看他缺了一块的脑壳,终于还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在他嫌弃的眼神中把他骂了一顿。

 

一时间也没人说话,我只当王盟是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结果发现他低着头正碎碎念。胖子大概也发现了,推推他:“哎!我说你小子一个人嘀咕啥呢!别不好意思啊,天真同志自己也是昨天才想通的。”

 

我刚想大骂胖子你丫别说的我跟回头是岸的失足少年一样,王盟突然抬起头说话,把我吓了一跳。他说老板,我是在说佛祖保佑,你不在店里的这段时间我一共求过佛祖三件事,第一是希望你能活着从墨脱回来,第二是希望你能活着从长白山回来,第三是希望你回来以后能给我涨涨工资,你看现在前两件事佛祖都保佑了我,好事成三,你要不把第三件也成全一下?

 

我被叼着的烟狠狠地呛了一下,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然后揉揉眼睛,继续教训他:“你小子拜的什么佛?不好好看店还老往灵隐寺跑?”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没去灵隐寺,就拜的店里的那尊唐代白玉佛。”

 

“那是老痒之前在地摊上被人骗了买的西贝货,玉是好玉,但没什么来头,给人还愿只保质不保量,你求仨给你完成俩已经是超常发挥了,”我深沉地看着王盟的懵逼脸,胖子已经快笑得钻到桌下面去了,“不过给你个任务,办好了我考虑不扣你工资,把你那帮新招的小弟们给我叫过来,明天跟我去装个逼。”

 

(九)

 

年初六,对很多人来说,是正月假期就要结束的日子,对我来说,是一个历史性的起程点。

 

我叼着烟从房间出来,发现胖子正在帮闷油瓶打领带,两个人都穿了一身西装,胖瘦头陀的即视感又出来了。

 

我过去拍了拍胖子肚子上都快撑开的纽扣:“干嘛穿成这样?从实招来,哪儿扒来的西装?”

 

胖子打完领带,又递给我一套包装完好的西装,痛心疾首:“你那发小差人给送来的,说是恭贺吴老板东山再起,要再续你点天灯的风采。诶我说,能不能请你好好跟咱伟大亲爱的花儿爷说说,给人送衣服的时候考虑得稍微周到一点,他自己身材好也不能歧视胖子不是?你看看这衬衫,我到现在都不敢自然呼吸!”

 

我接过西装,心说得了吧,当时去新月饭店的时候你也是穿了一身快崩开的西装,看看人小哥,穿上西装走我后面,让我永远有一种他才是老大的感觉。

 

当然,我没好意思打击胖子的积极性,当着他的面儿给小花发了条语音,说你怎么又给胖子送了件童装过来,别装糊涂妄图用三件西装就糊弄了我的贺礼。

 

那边回得也快,两条语音嗖嗖地就过来了,我放出来听,小花慢条斯理地说你一个人回杭州享受荣华富贵去了,留我在这里照顾你一家老小还要和邻居唠嗑,贺礼是一分都别想了,你今天开完盘口大会给我来个信儿,我给你发个微信红包,就当是给吴老板接风洗尘了。

 

还有一条是秀秀的,大概是在旁边看到了我们的聊天,也是三十出头的女人了,这会儿又模仿着小姑娘的口气叫了声吴邪哥哥,霍家的女人妖精似的都不显老,一瞬间我有种穿越的错觉,仿佛我们待会儿是要去新月饭店,去拜访一个神秘的霍老太太,去寻找闷油瓶的身世。

 

 

等我们三个人西装革履地下楼,大堂里站满了同样西装革履的一群人。王盟自己倒是穿了个休闲衫裤,站在人群前面非常扎眼。

 

我店里的伙计万年只有王盟一个,这一群多半就是王盟招的新伙计,清一色的小年轻,我还在第一排看到了那个小杀马特,一头黄毛挑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到我来了马上立正:“吴老板好!”

 

我刚打算慈爱地问个好,就听到他扯着嗓子大吼:“报告吴老板,全员15人集结完毕,请吴老板指示!”

 

我默默把刚刚打好的夸奖王盟办事效率和质量的腹稿彻底粉碎。

 

身后传来胖子的大笑,那笑声差点把我从楼梯上震下去,连带着我觉得闷油瓶那边好像也传来了气声,我回头去看,发现他的脸被门口漏进来的阳光笼罩着,有点看不清楚,嘴角似乎是微微比水平多个弧度。

 

我无奈地回过头,迎着小青年们灼灼的目光,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回到了原点但高度不同,于是我深沉地叼了一支烟,走下台阶,走到他们面前:“走!跟我去装个逼。”

 

一样是赴一次矛盾重重的鸿门宴,我身边还是像当年那样走着胖子和闷油瓶,当年我对于前路新奇而紧张,而现在,我却坦然于之后会发生的一切——

 

并非我可以料事如神,只因此路虽漫漫如昨,却并非来路,而是归途。

 

 

-fin-

 

 

 

写在最后的例行叨叨:

 

这篇文章也是真的画风曲折吊诡,十分离奇,不过好歹是答应相爱相杀(不)的基友的生日礼物,被我强行完结了。

 

想了想觉得自己虽然写了这么长但是竟然没有写万众瞩目的吴家盘口大会!(你们都在期待什么啦23333肯定是以我邪帝真心实意地扔了几小时账本结束的(不。老张是可以刷刷武力值不过觉得邪帝一个人这种小case现在妥妥地搞定 XD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想了很多,特别是正值三叔更他的贺岁篇,正好写到要给邪帝找个未来的方向,螺旋的那一段话,即使三叔有装逼的嫌疑,我还是深以为然,虽然我可能词不达意,在文中表现的比较仓促。

 

小隐隐于野是逃离,大隐隐于市是真正的解脱,我从来都这么觉得。

 

如果只是屏蔽古董倒斗等等圈子,那又成为之前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二世祖小老板了,我邪这么多年的砥砺也不是白来来的。

 

归根结底吴邪应该会成为这样的人,对外牛逼,对内则和最初的天真别无二致,因为这份天真从未离开,所以也没有逃离这份生活的必要。

 

这篇文章拿给另一个基友审阅的时候,说看出了王盟深深的爱XD 然而王盟也是真爱啊(咦。不然自己冒着生命危险,被人骗了买了一大堆哑弹,跑到长白山拦吴邪,最后就是为了说一句“老板你要活着回来”都是为了啥?

为了涨工资!

好的,这个理由我也是接受的(doge。

 

最后说说小哥和吴邪,我觉得自己心中永远没有个瓶邪这个CP的模样,但却是很喜欢他俩,属于看得了谈恋爱却写不出的那种,因为我心目中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是那种我们即使不交流,也在很大程度上弄得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然后带着彼此共同经历或缺席的那些生死,就这么过下去。我哥的男友力,也不仅仅只在砍粽子上嘛,山高水长、保护但不干涉对方的尊重,也是很甜的嘛(。

所以我说自己很吊诡,因为我觉得老张愿意背一大段胖花共同创作的纠结兮兮的话给吴邪已经很甜了(噫。

 

对不起我的后记也写了这么长(比划。总之,不管怎样,如果能在看完这篇以后得到一丝文末阳光的暖意,我就很开心啦!

 

最后祝亲爱的基友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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